精神病患畫出的原生藝術：在創作中，瘋子和先鋒者都一樣｜cacao 可口雜誌

1922年，德國精神病學家漢斯·普林茨霍恩（Hans Prinzhorn）出版了《精神病人的藝術》（Bildnerei der Geisteskranken），在精神疾病與創造力的相關性的研究史中，該書被認定為里程碑式的著作。書中的研究具有開創性，在當時的先鋒藝術圈得到了大量關注，引起了不少藝術家的興趣，如保羅·克利（Paul Klee）、馬克斯·恩斯特（Max Ernst）、尚·杜布菲（Jean Dubuffet）等。40年代，杜布菲提出「原生藝術」（Art Brut），與之相關的概念是「素人藝術」（Outsider Art）。時至今日，原生藝術變成了一個成功的藝術營銷品類（當然，也有人對此持諷刺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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繪畫創作是由我們留下痕跡的濃烈慾望所驅使的

關於這本著作的普林茨霍恩，是德國精神病學家與藝術史學家。在海德堡精神病醫院（Heidelberg Psychiatric Clinic）工作時，他不僅觀察病患，更對他們的藝術作品進行分析，就這樣開始了自己的先驅性研究。他收藏了超過5,000幅油畫、繪畫和雕刻，這些作品來自海德堡市內和附近的多家精神病院，大多是由精神分裂症病人創作的。《精神病人的藝術》便是來自於他的藏品。他也在書中歸納出繪畫創作背後有六種基本動機：表達的衝動、嬉戲的衝動、裝飾的衝動、建立秩序的傾向、模仿的傾向，以及對象徵物的需求。對普林茨霍恩而言，繪畫創作是由我們留下痕跡的濃烈慾望所驅使的。

他在書中寫道：當我們用塗鴉填滿一張紙，當孩童在泥土上排列彩色鵝卵石，當我們在花園裡種花時，這些彼此相似的活動有一個共同之處，那就是通過增加知覺元素來豐富外在世界。正如有意圖的活動是人類的必需品一般，這是一個究極的、無可替代的心理事實——人類有這樣的衝動，他不想消極地被淹沒在周遭環境中，而想在有目的的活動之外，將自己存在的痕跡印留在環境上。

這本書一出版，不僅在醫學界，更在藝術領域掀起了波瀾。它反映了高雅文化尊貴形象的「文明」受到質疑，揭露出現代生活核心的痛苦和混亂。這本書逆潮流而動，為此前被邊緣化的人群發聲：身陷囹圄者、他人眼中的瘋癲者、窮困潦倒者、未經訓練者、格格不入者。

回頭看看，書中的研究早就帶著時代的預告。普林茨霍恩從中辨認出了這風格，10多年後，隨著德國國家社會主義的興起，這種風格被命名為「墮落藝術」（Entartete）。這些作品被視為與當時的「德國性原型」暨德國想像中的充滿力量、決心和健康的正常狀態成相對立。當時許多展覽展出這些「墮落的」藝術作品，其中最知名的莫過於1937年在慕尼黑舉行的畫展。展出作品的畫家有數百名，包括保羅·克利、康定斯基（Wassily Kandinsky）等，甚至還有普林茨霍恩的病人。藝術史學家斯蒂芬妮·巴倫（Stephanie Barron）指出：（展覽）手冊裡，有四分之一的插圖是這些精神病人的畫作，都取自《精神病人的藝術》中的作品。在這裡，瘋子和先鋒者被等同視之，他們都被看作是病態的。數百萬名參觀者蜂擁而至。但，隨之而來的是審查政策的強制推行、迫害和大規模壓迫。

《精神病人的藝術》的繪畫收藏證明了，有一種精神仍在不懈地為無聲者發聲。觀看這些畫作即是給予這些聲音再次響起的機會，讓這許多曾被遺忘、埋葬在歷史中的情感和人生體驗重新被聽見。普林茨霍恩書中最精彩的部分作品，包括著作第一部分中的一系列佚名作品（普林茨霍恩用它們來說明自己的理論），而在後面的部分，普林茨霍恩深入挖掘了十位精神分裂症藝術家的人生和作品。

病患之一：Karl Brendel

1870年，Karl Brendel 原本是砌磚工，1902年一次事故後截肢了一條腿，有幻覺、妄想症和狂熱病史。1912—1913年間，他學會通過咀嚼麵包來製作模型的原材料，之後又將熱情轉向了木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