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3年,芭蕾,這個世人眼裡最高貴的舞蹈,突然地失去了命定的優雅。來自俄國的音樂家史特拉汶斯基與編舞家尼金斯基的《春之祭》以闖入者的姿態了挑戰了觀眾的權力,它引起了觀眾的騷亂。一群患有唐氏症的英國劇團Culture Device,為了紀念《春之祭》首映進入106週年,在皇家歌劇院裡重新詮釋了這支具有爭議且帶有革命性的芭蕾劇。重製《春之祭》旨在重現這種革命精神,並繼續挑戰觀眾對「被允許」的看法。
在人類的歷史上有過許多價值觀當道,而聰明正是我們時代最大的美德。一個現代人可以不美,不優雅,不有趣甚至不善良,但要是不聰明,那麼這個社會就不會有他的地位。至於愚蠢,那簡直就等同於惡。唐氏症為什麼就是時代信仰的反面?因為疾病從來不僅僅是生理現象,越是嚴酷的病痛,越是被附帶上道德含義。這支《春之祭》的影像製片人Adam Csoka Keller定義這場舞蹈:這不是為了創建一個慈善項目,而是用藝術與文化進行對話,站在文化的最前沿至關重要。
世界對於有學習障礙的人存在著很多誤解。然而當你在參與了一個具有如此特殊能量的項目時,你對某些主題的看法將永遠不再相同。事實是,我們需要聘用更多這樣令人難以置信又充滿才華的表演者,不僅僅是在藝術和文化領域,還有其他可以做出積極改變的地方。充滿才華的表演者並不只是客套話。這些舞者們沒有追求整齊的動作,或模仿專業的姿態,但是畫面仍舊充滿說服力,他們的舞蹈如此有情感表現得如此美妙。
是的,我有唐氏綜合症,但這不是我的全部
蘇珊‧桑塔格在《疾病的隱喻》以無比的勇氣和銳利之筆,揭穿疾病的隱喻外衣帶我們看重重迷思之下的疾病面貌。那還有什麼比與生俱來的遺傳疾病,且致病的多餘染色體往往是隨機出現的唐氏綜合症,更冷酷而秘密呢?又有什麼比每一千個新生兒裡就有一個患病,卻至今仍無有效治療方法,更不留情的呢?「一切正常」其實不堪一擊,任何一點小小的偶然,就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痛苦。
人們不願意與唐氏症者作進一步認識,這是一種禁忌。無稽之談的「報應」之說,讓諸多的隱喻加之於患者,便造成了對其無形的道德譴責與社會壓力,將本來的受害者變成了負罪者,讓他們蒙受遠比疾病本身更大的痛苦。





生活並不只是被框在鏡頭內的那些精準、美麗、天衣無縫的人與事,在鏡頭外更廣廣的隨機、失誤與海量的彩排,才是真相的底色。在這份注視之中蘊含著極大的平靜:如果不平常至此,依舊可以享受舞蹈的快樂,並且讓世人欣賞到其中的美,那麼偶然也未必那麼膽怯,失去控制的樣貌依然值得一過。我們都不必焦慮於所有的控制,只是為了確保生活行駛在所謂「正常」唯一的軌道上。
在俄羅斯音樂家史特拉汶斯基誕辰的日子,他所作曲的《春之祭》第106個年頭,唐氏症創新舞蹈劇團Culture Device對《春之祭》的重新演繹詮釋了一種革命精神:挑戰被允許,要求被看見。藝術的世界正在向有學習障礙的舞者敞開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