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馴服者》(The Great Tamer)稱得上是近年全球戲劇和表演藝術範疇中最受矚目的作品,同時也被譽為希臘導演迪米特里·帕派約安努(Dimitris Papaioannou)職業生涯至今的集大成傑作。世界巡迴展演並在2017年也曾來台北兩廳院表演。
帕派約安努因2004年的雅典奧運會開幕式走入公眾視線。他通過作品對人類共同的文化記憶進行追溯,對西方文化的集體認同和傳承提出質疑,以特立獨行的跨界創作者身份,在自己的大師之路上穩步前行。全球戲劇和表演藝術領域分量最重的獎項之一歐洲劇場獎(Europe Theatre Prize),今年獎項管理委員會專門為他增設了特別獎(Special Prize),對他過去一段時間內扣人心弦的創作進行大型認可。

在成為專業的戲劇導演之前,帕派約安努的本職工作其實是名專業畫家。科班出身的他,美學素養紮實。這或許也是他能通過《偉大馴服者》跟波提切利、拉斐爾、格列柯、倫勃朗、馬格利特和庫內里斯等大師們隔空進行對話的原因。
義大利希臘裔藝術家,貧窮藝術運動前驅的簡尼斯·庫內里斯(Jannis Kounellis)是帕派約安努尊敬和崇拜的藝術家。他表示,《偉大馴服者》的主視覺海報和開幕場景,都是在向庫內里斯致意。
後戲劇性是帕派約安努作品的特徵之一,時常以tableaux vivants (活人畫/ 活人造型)的形式來完成。Tableaux Vivants 的概念,成型於二十世紀初,當時的創作者,熱衷於利用多名演員的身體,搭配合適的走位與畫龍點睛的道具,進行似畫非畫的定格演出。
除此之外,在帕派約安努的劇場語言中,西方傳統的鬧劇和馬戲元素以及東方的日本舞踏和木偶意像也是比較常見的。正因為這樣,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為作品下定義時,他便說到:我的作品應該介於當代藝術和表演之間,當然它們也會帶有傳統的戲劇,電影和馬戲痕跡。觀眾應該可以通過不同的角度跟這些作品溝通,但是從形式上來說,我希望它們始終是自由並且神秘的。
時序回到2009年夏天,在時隔一個月不到的時間裡,現代舞領域兩位劃時代的傳奇巨匠碧娜·鮑許(Pina Bausch)和摩斯·康寧漢(Merce Cunningham)相繼離世。彼時,關於優秀藝術家青黃不接的討論不絕於耳。同年底,帕派約安努攜新作《Nowhere》登場,用作品向碧娜·鮑許致敬的同時,也以自信的中生代革新者之姿打破了略顯低迷的行業生態。
帕派約安努認為《Nowhere》的本質,其實是在討論戲劇本身。因此在核心場景的設計上,他把戲劇比擬成了一個由人體構成的有機機器。他坦言:在作品首演前的排練過程中,我意識到這短短三分鐘裡迸發的能量,或多或少都帶著碧娜·鮑許作品的影子。所以說《Nowhere》其實是在向她致敬,同時也包含了我從私人情感層面上,對她的追憶。
當年的帕派約安努或許沒想過,近十年之後,自己能有機會跟碧娜·鮑許的烏帕塔爾舞蹈劇場(Tanztheater Wuppertal)工作。這個至今為止密不透風的項目是舞團九年來委約的唯一新作,將於2018年5月在德國全球首演。
然而,在把目光轉移到烏帕塔爾之前,帕派約安努當下的工作重心依然是這部巡演到每座城市,都能收穫無數讚賞的最新大劇場作品《偉大馴服者》 (The Great Tamer)。
從創作意圖來看,《偉大馴服者》是繼《Primal Matter》和《Still Life》之後,帕派約安努近年來探索人與世界關係三部曲系列的終曲之作。伴隨著刻意放慢版奧地利作曲家小約翰·史特勞斯(Johann Strauss )的傳世圓舞曲《藍色多瑙河》,一幅由荒誕新馬戲和當代希臘神話混合而成的濃郁畫作風格的劇場佈置,漸漸鋪陳在觀眾眼前。
帕派約安努在作品陳述中表示:《偉大馴服者》的標題取自《荷馬史詩》,暗指時間終將馴服生命。跟他過往的作品一樣,這部作品沒有語言。事實上,看過作品後就會發現,語言在如此厚重的作品面前是單薄無用的。
《偉大馴服者》的創作靈感,跟2015年希臘轟動一時的社會新聞作相互鋪陳。當時,年僅二十歲的青年男子Vaggelis Giakoymakis 因不堪友人們的持續騷擾和欺壓,選擇自殺。最終,遺體在某條河流邊的泥沼裡被發現。事件發生後,輿論嘩然。處於創作焦灼期的帕派約安努,看到新聞後黯然神傷了許久。他把上述新聞巧妙穿插到了《偉大馴服者》的結構中,並通過他非常擅長的肢體描摹,將個體的遭遇和人類集體面對的生死問題進行了流暢銜接。於是,舞台上的身體在時間裡膨脹,在神聖和褻瀆之間徘徊,不分晝夜。
《偉大馴服者》是首輓歌。它點明了我們與周圍環境相互依存的關係,對單一的生態系統提出了警告。如果說人類的死亡是宿命,那麼帕派約安努抽象優雅的呈現方式,彷彿能夠使觀眾在生死之間的路途上,看到生死之外的詩意盎然。
▌整理報導:Bohe 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