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泰特現代美術館(Tate Modern)十月展出韓裔美國藝術家白南準(Nam June Paik)的「未來在當下」(The Future Is Now)展覽。他將中西方科技、文化融為一體,創造出20世紀新的美學思想。為了向他致敬,此次美術館變成一場迷人的視覺和聽覺盛宴。在白南準50年的職業生涯中,共創作了200多幅作品,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包括1993年著名的裝置作品《西斯廷教堂》(Sistine Chapel),以及他與其他前衛藝術家、詩人和約翰·凱奇(John Cage)等音樂家的合作。

「我帶著一種玩世不恭的態度去聽他的音樂,但在音樂會進行當中,我的態度發生了改變,到音樂會結束時,我已經完全是另外一個人了。」
白南準從小學習古典鋼琴,因為自身對西方古典音樂十分迷戀,所以為了學到正宗的西方音樂,他前往德國的慕尼黑大學進修音樂史和創作。1958年,在德國的塔姆斯塔特舉辦的新音樂講習班上,白南準與美國前衛音樂家約翰·凱奇相遇。約翰·凱奇對東方禪學思想十分感興趣,並把它們加入到自己的創作中。白南準雖然聽說過這一點,但他並不完全相信。誰也想不到,正是這次相遇讓白南準的藝術之路有了巨大的改變。約翰·凱奇的革命性音樂改變了白南準的保守觀念,迷戀古典音樂的他決定摧毀古典音樂,去嘗試些新東西。這個改變,看起來還有些戲劇性。

1959年,白南準以音樂家的身份登上舞台,但他的表演徹底打破了觀眾的期待。在音樂的演奏過程中,他摔雞蛋、打碎玻璃、砸毀樂器。這場表演的目的與傳統音樂會不同,並不是為了讓觀眾產生愉悅之感,而是為了刺激和震撼觀眾。白南準這場名為《向約翰·凱奇致敬》的表演被稱為革命性的音樂形式——行動音樂。但與約翰·凱奇解放聲音的宗旨不同的是,白南準更希望消除、混淆音樂與表演之間的界限,激發觀眾破除對傳統音樂及其表演方式的固有認知,探索音樂的本質。但對於當時的評論界來說,行動音樂簡直就是文化恐怖主義,讓很多人無法理解。
「電視在進攻我們生活的每一方面,現在我開始反擊。」
白南準的行動音樂因為具有強烈的視覺效果,而使他向視覺藝術界靠攏,並順理成章地加入了激浪派的陣營。電子技術的應用也使他不經意間打開了另一扇門。很快,白南準就把創作的重心從音樂轉移到了電視藝術上。他開始整日和導線、儀表、放大器等打交道,躲到閣樓裡做起了解構電視和其圖像的實驗遊戲。
1963年3月,白南準舉辦了自己的第一次個展《對音樂的闡述:電子電視》。他將當時流行的電視機作為創作的主角,經過他調試的電視機顯示的圖像,或被扭曲、被旋轉,或與參觀者的行為產生互動,產生無法預設的視覺圖形。經過藝術家改造後的電視機,也是在這次展覽中,第一次被當作藝術的材料和媒介擺在觀眾面前。
1965年,白南準得到了一台當時還很稀少的便攜式攝像機,他立馬跑到紐約的大街上拍攝,到晚上與自己的藝術家朋友們分享街拍成果。其中,紐約公園大道上羅馬教皇的幾個鏡頭,被後來的一些學者認為是第一件錄像藝術作品。因為在這部錄像中,他並非要報導教皇到訪這一新聞事件,而是要捕捉在他看來具有文化和藝術魅力的形象。白南準曾說:杜象已經成就了錄像藝術以外的一切,他把門口做得很大,出口卻做得很小,這個小小的出口就是錄像藝術,走出這個出口就等於走出杜象的影響範圍。於是,他開創了錄像藝術的先河,打破了傳統繪畫形式與靜態畫面的藝術體驗,也打破了原先的藝術觀賞體驗。


白南準一直主張通過技術來傳播文化,隨著科技的進步,他的創作也一直在前進。當衛星技術開始發展的時候,他便將創作的觸角伸到了衛星藝術的領域。1982年,他的第一次衛星廣播計劃《早安,奧威爾先生》,是他從錄像藝術向衛星藝術轉變的劃時代作品。


「當禪修者們在一座佛像前冥想打坐,他們專注於他們自己的佛心,他們自己便成了佛。」
雖然白南準很少公開表明自己對於「禪」的態度,但他卻經常以此為創作主題。1962年,他表演了一段美國作曲家拉蒙特·揚(La Monte Young)的作品,更名為「頭禪」。他把自己的頭髮沾上由墨水和番茄汁混合而成的墨汁,然後用頭做筆刷,跟著拉蒙特·揚的作品樂譜,在長捲紙上畫出一條線。自從1974年起,白南準創造了好幾種不同形式的《電視佛陀》作品,一座石佛像對坐在一台包含它自己影像和一個土堆的電視顯示器前。這件作品的深層含義是將自身的東方哲學,融入到反叛的西方藝術中,並通過不斷地藝術實踐實現了平衡。

六七十年代的西方正盛行嬉皮運動和女權主義運動,相對開放的文化也給了白南準很大的影響,刺激著他對身體和性的態度。他曾說過:與文化和視覺藝術不同,音樂中性的領域還沒有被開發。於是在1964年,經由共同的朋友小野洋子介紹,白南准開始與古典大提琴家夏洛特·摩爾曼(Charlotte Moorman)合作,他們在行為藝術中引入裸體,而摩爾曼也是第一個敢於表演他的藝術的女藝術家。
1967年的2月9日,白南準和摩爾曼在紐約表演了作品《性愛歌劇》。表演後,摩爾曼因為半裸表演而被逮捕,這使得她被冠上半裸大提琴家稱號。即使這樣,也沒有阻止摩爾曼繼續與白南準合作的腳步。白南準藉這些作品此來突出人類對於科技的運用,刺激觀眾去思考如何從人文主義的角度去利用科技,探討人與科技、身體,圖像與觀看方式及政治文化的關係。

他打破了國家、文化和藝術形式間的界限。他不光是一名藝術家,他還是一名未來學家。他對未來提出見解,而且他能夠把別人根本想不到的變成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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