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表坊的舞台劇《這一夜,誰來說相聲》裡,有一段關於廢話的精采定義:聽起來很具體,實際上很空洞,好像講到問題的癥結,卻又迴避直接的答案。符合前述標準的談話就算詞藻華麗流暢,也注定要作廢。
該段對白是對一切冠冕堂皇的掌權者及文青化的政客的精準諷刺,也是小老百姓自我揶揄,幹嘛跟空口無憑的承諾較真呢?聽聽就算了。而權力場上的表演,還包括肢體動作。放在平常,要是有人一說起話就舞動食指或握緊拳頭,你肯定叫他滾,但換作慷慨激昂的政治場合,那些手勢卻往往能喚起更強烈的激情與狂熱,要是拿掉恐怕還會被嫌缺乏人格魅力。
問題在於,手勢可能令人聯想到決心及權威,但它們和問題的解決有關係嗎?巴基斯坦藝術家Bani Abidi的作品《The Reassuring Hand Gestures of Big Men, Small Men, All Men》(暫譯:《大男人、小男人、所有男人與他們振奮人心的手勢》)即是以手勢在政治表演中的重要性為對象,採用解構視角,凸顯它們實際上是如何的空洞、缺乏意義。
手勢作為政治表演的必要元素是淵遠流長,早在西元前的羅馬共和國,詩人西賽羅便已經在他的著作《論演說家》(De Oratorio)提及,西賽羅稱它們為操縱現場觀眾的「肢體辯論」技巧,Bani Abidi的作品則以更具視覺性的手法,提醒人們這類型的表演,很可能只是對無所作為的薄弱掩護。
幽默、諷刺、對政治表演及父權政治的敏銳觀察,是Bani Abidi的創作特色,在《振奮人心的手勢》之前,他創作過假想在印度雕塑家Ram Suta工作室發生的《Death at a 30-Degree Angle》(暫譯:《三十度角的死亡》,於德國卡塞爾文獻展展出),Ram Suta在印度以製作民族英雄的巨型雕像聞名,曾受現任印度總理莫迪委託,依印度獨立後首任副總理外觀打造,高182公尺的「團結雕像」——可笑的是,莫迪的目的,是為了紀念他在印度古吉拉特邦行政長官這個位置上待了十年。在《三十度角的死亡》中,一名三流的政治人物走進Ram Suta的工作室,希望通過一系列服裝、手勢和姿態為自己創造偉大領袖的形象,但越是錙銖必較,越暴露其優柔寡斷、搖擺不定等負面人格特質。這是給政治家的經典寫照。
Bani Abidi的作品曝光了這些手勢的真相:既不具含義也缺乏力量,只是虛應故事。它們嘲諷父權政治長期以來的神話和符號系統(而我們同樣能見到部分女性政治人物剽竊了這套公式),也批判權力場上的表演。如西賽羅所言,政治表演的目的,只是為了建立形象及控制觀眾,不涉及真正決策,也與改變現實毫無關係。可以說,《振奮人心的手勢》是給所有人的警惕——警惕我們反思權力的本質,警惕我們堤防政治權力運作的虛偽。
▌整理報導:康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