莒哈絲與烈酒:對她而言,寫作和酗酒同屬於對自我毀滅的嚮往|cacao 可口

金巴利、雪莉、波本……這不是我們的派對酒單,而是曾經出現在莒哈絲作品中的烈酒品項。在1991年接受《紐約時報》訪問時,莒哈絲自白,自己是個真正的人、真正的作家,也是真正的酒鬼, 「我通常喝紅酒入睡。夜間我會喝些乾邑白蘭地,每小時都來一杯葡萄酒,早上喝咖啡後再喝白蘭地,然後開始寫作。每當我回頭審視寫下的文字,都訝異於自己到底如何能辦到。」

酗酒成癮、酒精中毒……這似乎是專屬於恩斯特.海明威、史考特.費茲傑羅的「雅趣」(不可諱言,如果當事人是名作家或藝文工作者,我們多少對他的癖好特別寬容),然而,女人、女作家同樣也無法倖免於酒精的誘惑。 莒哈絲是個典型的案例,酒鬼身份也令她認識到社會對於酗酒一事,會因為性別不同而在評價上有所差異。她寫道,酗酒對女人來說是可恥的,在大眾眼中,女性酗酒就像未成年人偷偷喝酒,是對其神聖天性的一種侮辱。 

「而我熱衷給自己製造醜聞。」

莒哈絲與導演尚-盧.高達。Photo via Bridgeman Images

電影《東邪西毒》裡有句關於飲酒與飲水的分別的台詞,「酒是越喝越暖,水是越喝越冷」。即使是王家衛,這都嫌裝腔作勢了。然而,考慮到有多少人都曾因恐懼、暴力和羞辱,而不得不往杯中物尋求解脫,那樣的濫情似乎並非不能理解。在莒哈絲,她面對的是一貧如洗的家庭、永遠只能作為局外人生活的東方、暴力相向的母親及兄長(他們甚至鼓勵她為了金錢去做年長男子的情婦)。在法國,她一度過上正常的人生,結婚生子、寫作、拍電影,對酒精的癮頭卻依然不斷地惡化。

在作家的回憶裡,她從第一次接觸到酒精的那刻就成了癮君子。有時她能一連戒酒好幾年,接著失去控制,大灌特灌,彷彿抓到求生稻草般地睡醒就喝,把胃裡能吐的東西全吐完繼續喝,直到斷片。然而,這似乎不影響她寫作中的冷靜特質。莒哈絲的作品優雅、富有實驗性及魔力,甚至不乏視覺衝擊力。作為法國新小說的先驅,她摒棄了傳統的人物和情節,取而代之的是以近乎強迫症般的細節令讀者生出幻覺。

如《情人》,作家是一次又一次地折返童年,使用近乎無限的詞彙重新上色,有時色情浪漫,有時殘酷怪誕——她對故事的著魔,似乎與反覆摧折她、又無法擺脫的酒精成癮是一致的。「我對『被殺死』有種神秘的嚮往,我對它很熟悉,我知道它存在。」她曾在一次採訪中這麼說。諷刺的是,正是這種偏執和不妥協,使她的作品與眾不同。

酒對莒哈絲而言究竟是什麼?是靈感的催化劑,強化她對世界的感知?還是從親眼目睹過的一切野蠻、殘酷中得到短暫的麻醉?問題的答案恐怕作家自己也不清楚,然而,酒精確實將她與周遭環境、個人歷史緊密地連結起來。如果有人仔細翻閱她的每本著作,將文中提到的烈酒與寫作年代、日期、地點整合起來,或許能獲得一份酒精地圖吧——一份可供玩味的文學補給品清單。

▌整理報導:康樂